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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中国美术馆研究部主任 刘曦林

硕山君籍山东淄博,此地乃古齐国之都。余亦属齐人,故对齐文化也有些兴趣。七八年前,淄博成立花鸟画研究会,余前去祝贺,晤辛民、硕山等花鸟画家,访齐文化故址,知当今淄博花鸟画坛昌盛并非偶然,当有齐文化之渊源,其书香文脉、陶瓷艺术诸基因传承化入今人之肌肤魂灵自不待言。硕山有悟,虽走南闯北拜师学艺,因所师多为高师、名师,知道传统文化的厉害,亦为此未能忘怀齐文化之根,且善于将此根植入砚田,生发出些异样的图式出来,仿佛是那包括齐文化在内的古文化与当代文化遇合焕发了新的青春。


硕山花鸟画能独立于画坛的特殊性在于他将传统“清供”类题材与西方静物画化合之后的新样。当他把瓶花、水果、茶具置陈于明式桌椅和古建窗棂、屏风甚至于园林景致之中时,不仅仅放大了一般折枝花卉的环境,使那瓶花有了相宜的展示空间,更使这空间有了文化的气息,文人的气息,创造了一种饱含着人文理想的精神境界,与现代人缅怀传统文化的精神追求相共鸣,正是在这个结点上,它是传统的,又是现代的。至于那画中的青花瓷,那青色纯净素雅得如同蓝天,如同碧水,它源自景德镇,源自博山瓷,源自博物馆,也根于他儿时的记忆——他说,他记得曾经经商的爷爷家里多有这些物件,如今已经化作他钟情的视觉符号。还有那画中一再出现的纵横交错的隔扇、窗棂,它几乎已成为中国古典建筑的特征世代相传下来,硕山在杭州进修期间爱上了这些玩意,他一定设身处地地想过,在这些格窗前、阁楼上有过怎样的文明,这些横平竖直的线条和现代构成之间有什么联系,将这些图像入画又会给人以怎样的意境陶冶和文化联想。


作为写意艺术,最难的是上述这些形而上的构想。青花瓷、窗棂等那么客观地存在着,许多人有目无睹,而硕山却将这自然信息捉来升华为艺术信息,这恐怕就是主观的差异了。硕山是有情人、有心人,曾经与这些物件发生过精神的交流,从古文化中读出了现代感,因此才有了这迁想妙得。正是在这层意义上,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迁想妙得这三个环节、十二个字构成了缺一不可的艺术构思的链条。


中国画艺术和青花、窗棂都有写意性,其差异乃艺术语言的不同。中国写意绘画的创作一半赖于构思、意想,一半赖于写意笔墨,所以“写意”这个词汇也便有了抒写情意与泼放挥写两种解读,而后者往往是实现前者不可或缺的至交伴侣。硕山对笔墨也颇有悟性,亦多苦功,这从他的书法里也可折射出来。他清楚笔墨是基础,笔墨也有难度,所以对此也格外重视。他因此使自己追索的现代理念建立在传统语汇的基石之上,或者说使花鸟画的现代形态有了传统笔墨的依托,使现代绘画的基础语汇有了耐读耐看的素质,而没有流入一般所谓现代水墨画家的浮薄和一般所谓写意画家的狂燥。也许中国画的现代性本不应该也并不需要革笔墨的命,它需要的是在现代理念和传统文化(包括笔墨)之间找到一个契合点。


己丑冬月,硕山冒着风雪带了些画作资料给我看。我发现他的青花情结远较我想象的挚着,他不仅真的画了不少他喜爱的青花瓷,并开始将他那些画中的花瓶放大为整幅作品的结构线,以瓶花上的花木山川作为画面的主体形象,当然也以青色作为主调,然后以墨底上的长篇题跋将那花瓶外形烘托出来。这是一个不算太小的调整——将原本在画中点缀的细节翻了个似地转换放大为主体形象,抑或可属解构之类的后现代手法吧。作为一个青年画家,他理所当然地在他所意识到的契合点上又朝现代性表现倾斜了去。人们会因其变化而更多地关注于他。就老朽来讲,不仅祝他在图式变革中走向成功,也免不了说些强化诗文修养以增内美的套话。老朽无能,唯独大硕山二十年,这总是因当年缺失童子功而发自内心的感慨。谨以此为序。


己丑大寒于里仁书屋